稻森大學的寒假從聖誕節開始持續到一月中旬。排球社的川口教練和顧問老師在之前就做好了假期的集訓安排，放假前由南澤理香制成了表格，張貼在了排球社的休息室。

月島螢看著日程表被記號筆一道道地劃掉，很快就要到新年，排球隊即將暫時解散，他也要回宮城老家做初詣了。

而說要一個人靜一靜的星原燈裏，留給他的依然是那天風中淩亂的背影。

月島螢有一點點焦慮，覺得沒得到答覆就不能心安理得地回家去。但哥哥的婚禮就定在新年的第二天，他是一定要去參加的。

抱著“是死是活給個痛快”的想法，月島螢橫下心，決定於歲末最後一天的晚上，主動去找星原燈裏。

他剛關好自家的房門邁上走廊，要找的人就像兔子一樣蹦到了他眼前。

一件蓬蓬短短的白色羽絨服配上紅色的A字呢裙，白色的翻毛平底雪地靴終於沒了尖細的高跟。她頭上戴著一只粉兔耳朵的發箍，亮鉆在走廊燈光下閃啊閃。

“……去幼稚園的話，出公寓坐電車，五站之後下。”月島螢蹙眉盯著她頭頂的兔耳朵，雖然覺得很可愛，說出來的話依然欠揍。

好在對方並不在意，順勢取下頭上做促銷時候的裝備，笑嘻嘻地湊到他眼皮底下，輕啟雙唇，緩緩說道：“小鬼，你想和我H嗎？”

“……”月島螢懷疑地上下打量著她，妝容清淡，衣著保守，不像是被風俗業拉下水了的樣子，他頓時認為自己聽錯，直到她背著手補充了一句：“我聽說，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的話，就會想要和她H哦！”

“……”月島螢簡直氣得火不打一處來。自己費了多大的勁才開誠布公承認對她的喜歡痛下決心討要她的回答，現在被她這麽一說，好像自己是成天滿腦子只想著和她H的登徒子！

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兒，月島螢終於重重地擠出幾個字：“你——有——病——吧！”

“反正你也有藥嘛！對不對啊醫學部的高材生？”燈裏嬉皮笑臉地拿手肘搗了搗他。

“……”月島螢額角的青筋炸得他頭疼，“我的藥治不了神經病！”

“欸……生氣了呀？”燈裏仰起脖子望向他，終於在少年的臉上讀出薄怒。

“我不喜歡這麽愛生氣的男孩子欸……”

月島螢偏過腦袋，下意識地否認：“沒……沒有生氣。”

面前的人頓時狡黠一笑：“你……在意我說的‘不喜歡’嗎？”

“……”月島螢半截身子都陷在了她挖的坑裏，又氣又惱卻爬不出來。她真是他的克星短板和死穴，最可恨的是，他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見他漲紅了臉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燈裏不由一哂：真的，還是個孩子呢。

她彎起嘴角，決定認真地回應他。

“小鬼，這幾天啊，我一直在想你的事。走路的時候，吃飯的時候，睡覺的時候，滿腦子都是。然後，我覺得，還是不能和你在一起。”

月島螢垂下睫毛，一言不發地聽她繼續。

“被你喜歡我是真的很高興。可是小鬼，你想啊，我已經快二十四歲了呢。雖然我確實還年輕貌美又可愛……”

月島螢本來湧動著酸意的鼻腔不由得哼出一聲嗤笑。

——不自誇會死星人啊。

“但是，我看起來還是比你年長呀。如果和你交往的話，以後約會的時候，一定會有熟人說，‘哎呀燈醬，你弟弟好高啊！長得好帥呀！’、‘哎呀燈醬，你什麽時候有了個弟弟呀！’；還會有萌萌噠小蘿莉跑過來，‘啊喏，大姐姐，能不能告訴我月島君的聯絡方式？’、‘啊喏大姐姐，能不能幫我把自制的草莓蛋糕轉交給月島君？’……——太！討！厭！了！我！不！要！”

月島螢滿臉黑線地扶額叉腰：“你還真是會腦補啊！”

“我是認真的。”燈裏仰臉望向他眼中，“我比你大五歲欸！等你成人的時候我都二十五了。等你二十五歲的時候，我已經三十歲了！那個時候臉上的皺紋會不會用最好的粉底都遮不掉！而也許那時你還嫩得像超市裏剛擺上的蔥一樣……啊啊啊太可怕了啊！”她捂住臉，似乎真的被自己腦補的情形驚嚇到。

月島螢看著她在廊燈下又蹦又扭又比劃地演出著獨角戲，緩緩地立直身體，將她罩在自己的影子裏，然後，抿了抿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輕聲說道：“我……很高興。”

“哈啊？”燈裏愕然迎向他，“你是抖M嗎小鬼？我可是在拒絕你欸！”

月島螢思索著對她的稱呼，有些磕巴地開了口：“嗯……小燈，說出喜歡你，我只用了幾個音節，你卻用了這麽長的時間考慮我的事。我難道不應該高興嗎？”

——雖然考慮的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杞人之憂。

他壓下潛臺詞，垂頭直視著女孩的雙眼，一字一頓地問道：“而且，你是因為不喜歡我，才覺得不能和我在一起嗎？”

“……”燈裏被問住了。

——不喜歡？怎麽可能不喜歡？

他金色的發像黑夜裏照亮她前路的月，伸來的手臂不夠健壯卻依然有力，他身上澎湃激蕩著的少年氣息是她跳進成人世界之後清新美好的慰藉，他溫吞卻真摯的表白令她久已麻木的心臟再一次流淌出明快的旋律。

月島螢伸手撫上她的發頂，遠目外頭夜色，清了清喉嚨，將口吻壓到最淡然：“你所擔心的那個啊——等到我六十歲的時候，我們誰看起來比較老，可就不一定了啊。”

燈裏驀地轉身背對著他，避開他的手掌，死死地捂住了嘴巴。她藏在厚厚羽絨服下的肩膀依然流露瘦削的弧度，此刻在背著月島螢的陰影裏不停地抖動著。從按住嘴巴的手指縫中漏出來的像是顫巍巍的笑聲，卻又帶著不自然的破音。

“哈，哈哈……小鬼你一定是吃錯了什麽東西！你怎麽可能說得出這麽動聽的話呀！哎呀呀！”

好不容易憋出的情話又成了她神奇腦回路裏可笑的存在，少年的額角再次爆起青筋。

“哎呀呀，我說真的，要不要送醫就診呀？吃壞了東西可不要硬撐……”燈裏低頭繼續取笑著，然後，肩頭被大力地扣住。

月島螢猛地把她帶入自己懷中，俯下臉堵住了她的唇，將她所有氣人煩人傷人的話都堵在了起伏的舌尖。

少年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燈裏驚慌失措地拍打著他的後背，卻被他越攬越緊。

瞞不住了！她的眼淚流得更加洶湧，鹹澀的液體緩緩滲進兩人密密貼合的唇縫。

——被他的話感動到無以覆加，而流下的淚水。

月島螢放開懷裏的人，手背貼上暈紅發燙的臉頰，再移到唇角。紊亂的呼吸伴著悸動的心跳。

“真鹹啊，眼淚。”

燈裏垂著眼，將腳上的雪地靴看成一片茫茫白雪，然後，再次被攬在了螢的懷中。

月島螢牢牢地把她按在自己胸口，一瞬間想要向全世界宣布自己從此緊抓不放。

燈裏把臉埋在他溫暖的胸膛，哭成傻氣柔弱的小女生。

——謝謝你，能夠喜歡這樣的我。

廊燈拉長兩人相擁的身影，走廊的玻璃窗映照著不遠處摩天大樓的跳躍霓虹，與騰空而起的辭舊煙火交相輝映，一切看來安然靜好。直到月島螢遲疑地開了口，帶著檸檬香的暖煦氣息噴在她的頭頂。

“你……是不是弄錯了？”

燈裏不解地眨了眨淚汪汪的眼睛。

“我今年十九歲，九月生日，你明年二十四歲，八月生。怎麽算，你都只比我大四歲一個多月而已啊。五歲年齡差是怎麽來的啊？難道……你的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

月島少年挑起高低眉，鄙視地註視著懷裏的人。

“……”燈裏一拳揮了過去。

螢忍笑看著她又窘又惱的模樣，捂住被她捶到的胸口。

——真是，疼痛又甜蜜啊。

作者有話要說： ※H什麽的請見黑歷史裏那個說“喜歡你才想和你H”的梗。

※下章進入交往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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